第五册 重新创造的艺术天地

 来源:沪江高考资源网    要点:高三语文电子课本  
编辑点评: 我们将“艺术”定义为人类通过借助特殊的物质材料与工具,运用一定的审美能力和技巧,在精神与物质材料、心灵与审美对象的相互作用下,进行的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创造性劳动。可以说它是一种精神文化的创造行为,是人的意识形态和生产形态的有机结合体。

不顾诗歌特殊的艺术表现方法,拘泥于生活的细节真实,对诗歌进行纯逻辑的分析,是另一种有代表性的评论诗歌的方法。以这种方法论诗的人,总是拿生活的细节去衡量作品,要求处处落实。一些很有情趣的诗,往往就这样被糟踏了。譬如杜牧的《江南春》:“千里莺啼绿映红,水村山郭酒旗风。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。”是一首富于艺术想像的好诗。杨慎《升庵诗话》却说:“千里莺啼,谁人听得?千里绿映红,谁人见得?若作十里,则莺啼绿红之景,村郭、楼台、僧寺、酒旗,皆在其中矣。”我看任何一个有鉴赏力的读者都不会同意杨慎这段话的。“千里”本是想像夸张之词,极言千里江南,到处是大好的春色。题目叫“江南春”,正是着眼于整个江南。若改为“十里莺啼绿映红”,既不切诗题,也失去了诗意。宋蔡绦《西清诗话》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:王安石写了一首《残菊诗》,诗曰:“黄昏风雨打园林,残菊飘零满地金。折得一枝还好在,可怜公子惜花心。”(见吴景旭《历代诗话》卷五十七所引)欧阳修读后笑道:“百花尽落,独菊枝上枯耳。”于是写了两句诗嘲笑他:“秋英不比春花落,为报诗人子细吟。”王安石闻之曰:“是岂不知《楚辞》:‘夕餐秋菊之落英’?欧九不学之过也。”欧阳修当然不会没有读过《楚辞》,他的文学鉴赏力也一定是很高的。但他对这首诗的评论,恐怕是犯了拘泥执着的毛病。菊花究竟落不落呢?史正志《菊谱后序》说:“菊花有落者,有不落者。花瓣结密者不落,……花瓣扶疏者多落。”由此看来,王安石也许并没有错。退一步说,即使菊花完全不落,写诗也不妨写落英,兴之所至不一定要找出植物学的根据;读者吟咏欣赏之际也不必以科学的眼光在细节上苛求于他。古代的诗人中,写落英的何止一人?屈原、左思、苏轼、陆游,都有诗在。如果用科学的眼光一一落实,还有什么诗歌鉴赏可言呢?又如张继的《枫桥夜泊》:“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。”欧阳修《六一诗话》说,此诗虽佳而“理有不通”,“其如三更不是打钟时”。此后,王直方《诗话》、叶梦得《石林诗话》、范温《诗眼》都引了别人的诗句,证明唐代确有半夜打钟之事。《诗眼》还引《南史·文学传》,齐武帝景阳楼有三更钟、五更钟,丘仲孚读书以中宵钟鸣为限,以证明张继的诗无可指摘(见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前集卷二十三所引)。明胡应麟更进一步说:

张继“夜半钟声到客船”,谈者纷纷,皆为昔人愚弄。诗流借景立言,惟在声律之调,兴象之合,区区事实,彼岂暇计?无论夜半是非,即钟声闻否,未可知也。(《诗薮》)

胡应麟的话不免有点过分,它的精神却是可取的。诗歌创作固然要符合生活的真实,但不应对生活作机械的模仿。诗人可以对生活本来的形式加以改变,以求反映生活的本质。对于抒情诗,尤其不能以细节的真实来要求它。齐白石说:“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,太似为媚俗,不似为欺世。”这话揭示了艺术创作的一条重要规律,也适用于诗歌创作。一般地说,诗当然不可碍于事理,有时却又允许不合事理。“白发三千丈”(李白《秋浦歌》),合理吗?但表现诗人乍对明镜看到白发时的惊讶之情,是再传神不过的。“狂风吹我心,西挂咸阳树”(李白《金乡送韦八之西京》),合理吗?但表现对远方朋友的思念,是再真切不过的。“思牵今夜肠应直”(李贺《秋来》),合理吗?但表现那种迷离恍惚的幽思,是再恰切不过的。“东市买骏马,西市买鞍鞯,南市买辔头,北市买长鞭。”(《木兰诗》)也不合理,但是合情,真实地表现了木兰准备出征时那种忙忙碌碌的气氛和焦急的心情。以上这些诗,如果仅仅用生活的细节去衡量,用逻辑的方法去推断,而不顾诗歌形象给人的艺术感受,还谈得上诗歌鉴赏吗?

从形象出发,鉴赏中国古典诗歌,还应该充分考虑它们创造形象的特点。中国古典诗歌主要是短小的抒情诗,并没有塑造什么典型人物。因此,我们不能用分析戏剧、小说的方法,从诗里寻找典型人物形象。中国古典诗歌的形象,是借助客观物象(如山川草木等等)表现出来的主观的感情形象,我姑且称之为“意象”。鉴赏这类作品,不仅要着眼于它们所描写的客观物象,还应透过它们的外表,看到其中注入的意念和感情;注意主客观两个方面融合的程度。只有抓住诗歌的意象,以及意象所包含的旨趣,意象所体现的情调,意象的社会意义和感染作用,才能真正地鉴赏中国古典诗歌。

文艺鉴赏既然是从形象的感受开始的,那么形象的感受是一种什么心理活动呢?一些西方心理学家认为,感受仅仅是一种直觉。所谓直觉是对个别事物的全神贯注的知觉活动,不产生任何联想和推理。譬如对玫瑰的直觉,就是只看到它的形状、色彩,嗅到它的芳香。如果回忆起在这株花下自己与人会晤的情景,就产生了联想,已不再是直觉了。如果想到玫瑰是花的一种,就有了推理,也不再是直觉了。而离开直觉,也就离开了纯粹的感受,不能算是审美活动了。他们认为,联想妨碍审美和鉴赏,因为它使注意力涣散,不能集中于欣赏对象本身,所以联想力最丰富的人鉴赏力最低下。他们排斥联想,是要使鉴赏活动局限于艺术形式上。听音乐,就欣赏声音的和谐;看图画,就欣赏色彩与线条;读诗歌,就欣赏韵律和节奏。这是艺术鉴赏中的形式主义态度(参看朱光潜《文艺心理学》)。

联想会不会使注意力涣散,从而妨碍了艺术鉴赏呢?如果联想离开了作品的内容和情绪,任其漫无边际地发展,那当然不成其为艺术的鉴赏了。但是受了作品的启示,随着作品的内容和情绪而产生的联想,以及在感受的基础上产生的理解,无疑能够帮助鉴赏活动的进行。鉴赏不是被动的接受,而是一种富于创造性的艺术活动。如果说艺术创作是将自己的生活体验借着语言、声音、色彩、线条等等表现出来,那么艺术鉴赏就是运用联想将语言、声音、色彩、线条等等还原为自己曾经有过的类似的生活体验。正是在同艺术家的相互交流中,在对生活的重新体味中,得到艺术的享受。白居易《琵琶行》写他欣赏音乐时的心理活动,完全是联想在起作用:

大弦嘈嘈如急雨,小弦切切如私语。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。间关莺语花底滑,幽咽泉流冰下难。冰泉冷涩弦凝绝,凝绝不通声暂歇。别有幽愁暗恨生,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
随着音乐旋律和节奏的变化,白居易一会儿联想到急雨,一会儿联想到私语,一会儿联想到莺语,一会儿联想到泉声。即使在音乐暂时休止的时候,也没有停止他的联想,他觉得另有一种幽愁暗恨,胜过有声之时。正是在联想中,在对急雨、莺语等生活场景的重新体味中,白居易得到了艺术的享受。

白居易写的是音乐欣赏中的联想,在诗歌欣赏中联想活动同样很重要。诗歌表现思想感情的媒介是语言,语言没有视觉的形象性,它不过是一群声音符号的组合。这些声音符号本身并没有形象,但诗的语言却能在读者的头脑里构成栩栩如生的形象。这靠的是什么?就是读者的联想。所以,好诗一定能够唤起读者的联想;善于鉴赏的读者也一定富于联想力。无论诗歌创作或诗歌鉴赏,离开联想都是不可能的。

中国古典诗歌中的联想十分丰富,有些诗歌的构思完全建立在一片联想之上。阅读这些诗,应当驰骋自己的联想,由此及彼,由表及里,才能真正欣赏它的意趣。如辛弃疾的《菩萨蛮·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》:

青山欲共高人语,联翩万马来无数。烟雨却低回,望来终不来。人言头上发,总向愁中白。拍手笑沙鸥,一身都是愁。

诗人看见山势驰骋,便联想起万马联翩,以为青山要来和自己倾谈。忽然瞥见白鸥,又联想起白居易的《白鹭诗》:“人生四十未全衰,我为愁多白发垂。何故水边双白鹭,无愁头上也垂丝。”辛弃疾心想:原来沙鸥也和我一样的忧愁啊!要不然为什么它全身都白了呢?这首词构思之巧妙,联想之新颖,令人赞叹不已。又如,陈陶的《陇西行》:

誓扫匈奴不顾身,五千貂锦丧胡尘。可怜无定河边骨,犹是深闺梦里人。

从无定河边的枯骨,联想到深闺梦中之人,把两个截然相反的形象联系在一起,构成鲜明强烈的对比,取得很好的艺术效果。杜牧的《过华清宫》:“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。”把“妃子笑”和“一骑红尘”这两个镜头衔接起来,很能发人深思。此外,如贾岛诗:“鬓边虽有丝,不堪织寒衣。”(《客喜》)李商隐诗:“相如未是真消渴,犹放沱江过锦城。”(《病中早访招国李十将军遇挈家游曲江》)牛希济词:“记得绿罗裙,处处怜芳草。”(《生查子》)都是由一点相似,触类旁通,引起巧妙的联想。李贺的《马诗》:“向前敲瘦骨,犹自带铜声。”从马骨形状的瘦,联想到声音的脆。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“东关酸风射眸子”,由眼酸联想到风酸。《天上谣》:“天河夜转漂回星,银浦流云学水声。”由云的流动联想到云流动时的声音。诸如此类,都是靠着艺术的联想构思而成的。

何景明说:“诗文有不可易之法者,辞断而意属,联类而比物也。”(《与李空同论诗书》)辞断意属,跳跃性强,留下的空白大,供读者联想、补充,进行再创造的余地也就比较大。这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一个重要的艺术特点。譬如,汉乐府《江南》:

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,鱼戏莲叶间。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西,鱼戏莲叶南,鱼戏莲叶北。

诗的内容很简单,但意味很隽永。作者简直是以儿童的天真在观察自然,“鱼戏”四句,好像一个孩子伸着小手在指东道西一样。他只告诉你鱼儿忽东、忽西、忽南、忽北,镜头是跳跃的,其中的细节全靠读者去联想补充。正是这些跳跃的片断,这种天真的口吻,显出一股活泼泼的劲儿,你读着它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儿童的时代。又如李白的《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》:

弃我去者,昨日之日不可留;乱我心者,今日之日多烦忧。长风万里送秋雁,对此可以酣高楼。蓬莱文章建安骨,中间小谢又清发。俱怀逸兴壮思飞,欲上青天揽明月。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人生在世不称意,明朝散发弄扁舟。

感情的跳跃似乎难以把握,许多中间环节都略去了。但读者仍然可以借助自己的联想,体会诗人含蓄内在的情思。这首诗是写自己怀才不遇的忧愁。昨日既不可留,今日又无可为,面对长风秋雁只能借酒浇愁。楼名谢,自己的诗兴也如同谢一样地壮,但空有揽月的逸兴而不能高飞。这忧愁就像不尽的流水,是无法斩断的,只好“散发弄扁舟”,离开那污浊的人世了!王琦评李白的《独漉篇》说:“峰断云连,似离似合。”这首诗也是如此。峰断云连,辞断意属,那含蓄不尽的意味,是很能启发读者联想的。

总之,艺术鉴赏不能离开联想。中国古典诗歌的鉴赏,由于它自身的某些特点,尤其要借助联想的作用。这是必须加以强调的。

艺术鉴赏,是一种审美能力的表现。马克思说:“对于非音乐的耳朵,最美的音乐也没有意义,对于它,音乐并不是一个对象,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某一种本质力量的肯定”(《1848年经济学-哲学手稿》)。所谓“某一种本质力量”,就是指人的某一方面的审美能力。马克思的意思是说,一个人有了音乐的审美能力,音乐对他才有意义。马克思接着举珠宝商为例说:“珠宝商人所看到的只是商业的价值,而不是珠宝的美和特性;他没有珠宝的感觉。”珠宝商只有商业的价值观念,而没有艺术的审美能力,所以璀璨的珠宝并不能给他以艺术的享受。

审美能力是在长期实践中培养起来的。狄德罗说,艺术鉴赏力是“由于反复的经验而获得的敏捷性”。所谓“经验”,不仅指艺术鉴赏的经验,还应当包括生活阅历和知识水平。这三方面合在一起,就构成艺术修养。艺术鉴赏力的高低,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艺术修养的水平。

创作必须有生活,鉴赏也要有生活。一首诗年轻时读来平淡无奇,等年事稍长重新读它的时候,便可能觉得大有深义。因为阅历丰富了,诗里所表现的生活也就能够体会得更深了。黄山谷跋陶渊明诗卷曰:“血气方刚时,读此诗如嚼枯木。及绵历世事,知决定无所用智。”其实不止陶诗,一切优秀诗歌的鉴赏,都离不开读者本人的生活经验。周紫芝《竹坡诗话》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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